這次不談工業(yè)4.0，現(xiàn)在開始聊聊5.0、X5.0時代

未來的世界，一定是真人與虛人一體化的平行人：平行人=人+i人，平行物=物+i物，開始是虛實的一對一，然后是一對多，多對一，最后是多對多，形成虛實互動、互生、互存的平行社會。

在作“跨界、跨世界：迎接平行時代的智能產業(yè)與智慧社會”的主題演講時，中科院自動化所復雜系統(tǒng)管理與控制國家重點實驗室主任王飛躍時，開篇就主動說起：有一次，我作報告后一位名家當時就說：“哎呀，你做的工作最后必然導致《1984》……”我說自己做的恰是《1984》的反面，因為我所從事工作的目標就是促進社會走向開放，而且這是技術發(fā)展的必然。

當整個圈子都埋頭苦干于工業(yè)4.0時，王飛躍已經提倡工業(yè)5.0甚至X5.0！那么，究竟是何原因讓其在德國人才提出工業(yè)4.0沒多久的情況下提倡工業(yè)5.0？

其一，通過看《工業(yè)4.0》一書和德國“工業(yè)4.0”的戰(zhàn)略計劃實施建議，就會發(fā)現(xiàn)它完全沒有新的理念、方法和技術，只是在總結已有的東西，但宣傳非常成功。王飛躍提倡工業(yè)5.0和X5.0，的確是讓德國“工業(yè)4.0”說法刺激到了，就技術發(fā)展而言，王飛躍認為在機械化、電氣化、信息化、網絡化后，我們進入了第5個技術發(fā)展階段：平行化，就是以虛實平行互動為特征的智能技術時代，所以就有了X5.0的講法。機械化的典型特征是蒸汽機，電氣化是電動機，信息化是計算機，網絡化是路由器，平行化呢？機器人？無人機？智能機？平行機？我不知道。但無論如何，就像蒸汽機和電動機一樣，計算機和路由器將很快“消失”在無所不在之中。

其二，就是反思中國自己的“四大發(fā)明”，社會上有中國對人類貢獻了“四大發(fā)明”的說法。其實，在王飛躍看來我們的祖先最早最重要的發(fā)明是“二進制法”，不過國人稱之為“八卦”用來算命，相應的學問叫做“易學”，《易經》成了經典。萊布尼茨最早認識到八卦與二進制的關系，從此有了現(xiàn)代的計算機科學和人工智能研究。所以，中國人應認識到自己的祖先有過五大發(fā)明，遺憾的是后人用錯了地方，而最大的發(fā)明正是支撐當今智能時代的基石。因此，王飛躍更愿意稱當今時代為第五個技術時代！

跳出思維限制，實數雖無解，但我們可以引進虛數。

總結來說，X5.0時代的智能體系包括：一個核心，平行的虛實互動理念；兩個支撐，ACP方法和CPSS基礎設施；三個主題，智能組織、智慧管理和社會智能。

一般人只熟悉兩個世界，物理世界和心理世界；但波普爾告訴我們，還有個第三世界——人工世界。如今，物聯(lián)網、云計算、大數據來了，必須開發(fā)第三世界。

關于“平行”，要從復雜性與智能化說起。

王飛躍給復雜系統(tǒng)做了一個定義，一是不可分，二是不可知。對于復雜系統(tǒng)的研究，從還原論和整體論看，以前的科學思維就是把事物或現(xiàn)象一直往下拆分，拆成最基本的組成元素。現(xiàn)在由于資源有限、系統(tǒng)龐雜，無法繼續(xù)拆分，但人類往往除了分以外，就不知道怎么去認識世界了。不可分又要分，這就是個矛盾。人類的“知”在大時間和大空間尺度上都會遇到困難，想知又不能知，這也是個矛盾。同樣，智能化也面臨算法的封閉與開放，已知的知識與未知的問題之間的矛盾。

這些矛盾的特征可歸結為UDC：不定性（Uncertainty），多樣性（Diversity）和復雜性（Complexity）。人工智能的使命，就是把壓在人類頭上的UDC這三座大山，轉化成AFC：具有深度知識支持的靈捷（Agility）、通過實驗解析的聚焦（Focus）、能夠反饋互動自適應的收斂（Convergence）。完成這一使命，必須是信息化、自動化、智能化的一體融合，從而化解矛盾，使“無解”的問題變得“有解”。

例如X2+1=0，如果只找實數，那就無解，怎么辦？這就需要改變概念，引入虛數，擴大解的空間，這樣就會“有解”！要解決復雜性與智能化的本質性矛盾，就要對立統(tǒng)一。分與不可分、知與不可知是對立的，如何將它們統(tǒng)一起來？這就是“平行”的任務。

進入新智能時代，我們必須承認其“虛實二象性”，以后不僅要考慮實數，還要考慮虛數，物理空間就是那個實數，網絡虛擬空間就是虛數。僅限于物理空間中不可分不可知，但在物理和虛擬合成的平行空間里就能夠可“分”可“知”。

四百年前，虛數剛出來時不被認為是實實在在的“數”，英文是“imaginary number”，直接翻譯過來就是“想象的數”，含有神經病想出來的“數”的意思。但今天人人都知道虛數是實實在在的數，和實數一樣多。沒了虛數，一個簡單的一元二次方程都可以“無解”。有解無解差別很大，量子力學、相對論的推導和數學就是建立在這個差別之上的。如果沒虛數，許多計算機程序就要停下來，也就沒了今天的信息產業(yè)了。所以，虛數半點不虛！

就像方程要有解需要虛數一樣，復雜智能系統(tǒng)要有“解”，必須引入相應的“虛數”才可以——“知必虛而解”，這就是我們的基本想法。

何為“牛頓到默頓的升華”、“物理信號到社會信號的轉化”？

牛頓定律是“知你為何”，我們將來必須到默頓定律——“望你為何”，實現(xiàn)從牛頓的機械思維與機械系統(tǒng)到默頓的引導思維與智能系統(tǒng)的轉化。

怎么做？基于ACP的平行理念，通過虛實互動構建一個跨越認知鴻溝的橋梁，在不定情況下實現(xiàn)已有知識的靈捷利用，通過計算實驗，在多樣情況下完成知識的優(yōu)化聚焦，然后在復雜場景下以平行的方式利用知識向既定的目標收斂。

以打車為例，傳統(tǒng)的出租車司機整天都要在路上跑著尋找乘客，使用滴滴打車的出租車司機就可以等著乘客下單，如果有事也可以不接單，這樣一來自由度就增加了，賺的錢也不比別人少。價格的確定，目前是依靠優(yōu)化博弈等算法，這就是計算實驗的雛形，將來會更復雜。

其實這就是人肉搜索的進一步發(fā)展，我稱之為CMO（cyber movement organizations，動態(tài)網群組織）。以后所有行業(yè)都有可能變成這樣，依靠手機等移動智能設備傳來的社會信號，不是工業(yè)傳感器傳來的物理信號，跟虛擬世界連成一片。手機等移動傳感設備傳來的社會信號根植于人的主觀個性化需求，例如我要到哪里去，區(qū)別于溫度多少、壓力多少這類的客觀統(tǒng)一物理信號。

我們依靠物理信號實現(xiàn)了實時工業(yè)控制的工程自動化，下面要靠社會信號的實時社會管理來實現(xiàn)社會智能化，最后達到以智能產業(yè)為主體的智業(yè)社會。

將來，你抑郁了需要安慰，也可以發(fā)出信號，心理師就能及時與你聊天，這就產生了新的工種，能讓人們活得更舒服、更有效、更有意義。目前社會上已經開發(fā)了許多號稱智能的軟件，正朝著這個方向發(fā)展。

如何理解“平行執(zhí)行”？是否適用于兩個世界？

將來工廠生產出汽車，會賣給顧客一輛實際的車和一輛虛擬的車，假設給實際的車加滿了油，可以行駛五公里；給虛擬的車“加油”，它也應該行駛五公里，如果它行駛了四或六公里，就出錯了，就要檢查是否物理車的哪個部件出了問題，這就是虛實互動、平行執(zhí)行。很可能，將來玩游戲長大的年輕人，沒了虛擬車連物理車也無法掌握了。

這樣一來，就形成了一個監(jiān)控系統(tǒng)，同樣可以應用于政府政策執(zhí)行、交通狀況評估等方面。出現(xiàn)問題，計算機可以找原因，但最后還是要靠人來操作，人無法主宰物理世界和心理世界，但應該能主宰人工世界，要讓物理、心理都往人工靠近，目的就是使不定變確定、使多樣有標準、最終使復雜成為簡單，不是相反。

這不是唯心的，是絕對唯物的，是知行合一，是把你的目標計量化、數值化并可視化，動員你所有的力量、聰明和才智去改造物理世界。

在不久的將來，一個企業(yè)、機構、軍隊甚至國家的競爭力和實力，很大程度上可能并不取決其外在規(guī)模與資產的大小，而取決于其掌控CMO的手段和能力，取決于其對虛實互動的認識、實踐和效率，取決于與其伴生的人工企業(yè)、機構、軍隊或國家的規(guī)模和深度。

虛擬世界——一個正在到來的世界！

王飛躍認為這就是智慧的“平行社會”。首先是游戲與動漫的科學化。游戲工程師、游戲玩家將成為公司“標配”。干什么？當然是打“游戲”，打自己“人工公司”的管理游戲、市場游戲、生產游戲等等，直到打出自己公司的管理制度、運營效率為止。

其次是仿真與模擬的常態(tài)化。舉個例子，將來人工的橋會跟實際的橋一起通車、老化甚至一起經歷事故，二者可通過無線傳感網、物聯(lián)網等進行連接，形成互動。我們甚至可以把這些模型置于網上，發(fā)揮眾包的力量，共同監(jiān)督橋梁建筑模型的運行，協(xié)同維護社會安全。當然，這只是一個簡單的例子，大壩、高樓等公共設施都可以通過這樣的方式來管理和維護，其核心就是仿真模擬的嵌入式和常態(tài)化，要年年仿、月月仿、天天仿、時時刻刻不停地仿下去。

最后是經驗與知識的數字化、動態(tài)化和即時化。以后80%所需的知識上網一查就有了，剩余的20%或更少才需要專家，如歷史學家、科學家等。我們所需的即時編寫并修改機代碼，而且即寫即用，使其成為謀生的常規(guī)手段?？梢哉f，今天的科技工作者——“碼農”，就是未來的智能平行時代的“工人農民”。

未來智慧社會的作用有三個：人工影響現(xiàn)實，“虛”的影響“實”的；未來影響歷史，“無”的影響“有”的；“水晶球”的科學化、儀表化，不僅是對歷史進行感知，而且可以對未來進行感知，進而對未來進行統(tǒng)計、設計、干預等。

人工智能依然面臨著各種問題與質疑。

從技術或工程角度而言，智能的本質就是利用已知知識、解決未知問題，從已知到未知目前只能靠想象。

人想象靠大腦，而大腦是開放的，可以“心游萬仞”。但機器想象目前卻只能依靠封閉的算法：迄今為止，不管是多么復雜的機器算法，幾乎全都限制在機器的內存空間中。如果算法不“解放”、不開放，人工智能永遠只能“人工”、無法逼近人類、無法“類人”：人工智能就只能利用已有的知識，解決已知的問題，就是目前Google和百度的正在追求的水平；而無法到達智能的第二境界之利用已知的知識，解決未知的問題。

絕對意義下所有的技術都有危害，人類的最大危害其實就是人類本身。相對意義下，我不相信人工智能會危害人類，至少近一段時期如此。我相信它將在知識自動化方面得到廣泛應用和大力發(fā)展。

未來的智能機要打破三個世界的界限，一定要融物理空間、社會空間、網絡空間為一體。將來的機器人、智能機必然會促進新工作、新工種的產生，就像計算機產生新的工種（如軟件工程師等），工業(yè)社會把農民轉成工人一樣，只有這樣它才有未來。所以，我不信機器換人，應該是機器渡人、機器升人、機器化人。一句話，人工智能和智能機器是人類走向開放社會的朋友，不是敵人。

王飛躍：中國自動化學會副理事長兼秘書長，中科院復雜系統(tǒng)管理與控制國家重點實驗室主任。其主要研究領域為智能科學、社會計算、平行系統(tǒng)、知識自動化和復雜系統(tǒng)的建模、分析與管理，是智能控制方面的國際知名學者，也是該領域的早期開拓者之一。